(這是答應給某人的故事)
還記得,那是在國中時候。
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我想,我不會開始接觸村上春樹。
好累!我受夠了!我討厭這種制式的狗屁生活!
你們總是說這些都是為我好!讀好書,才有好前途。
然後呢?人生除了讀好書,就沒有其他事了嗎?
我想結束掉這一切。
離家出走?不可能,這實在太愚蠢了。我的理智這麼告訴我。
光是估計離家出走需要的費用以及安身之處還有將來該做何打算就讓我頭暈。
我一直是個很成熟的小孩,從小長輩們都這麼說。
「這小孩真懂事,又這麼會讀書,以後一定有好前途!」
媽的!又是讀書!你們就只知道要讀書,除了讀書還要幹嘛?
老是用一堆俗諺來告訴我讀書有多好,結果呢?事實就一定是這樣嗎?
我想離開,離開這樣的世界。
放學了,不想回家。拿出一枚十元硬幣。
正面就往右走,反面就往左走。目的地,那不是重要的事。
硬幣在大拇趾和食指之間,彈離手掌,翻轉,然後,墜入掌心。
正面。
無意識地,只是往前方走。
就好像人生的路途一樣,從來沒有人知道要往哪走。
大人常自以為聰明,灌輸我們讀好書就會有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那才是人生的路的最後終點嗎?
「所以我該往哪裡走?」
不知不覺中,我走到了追風廣場,縣政府前的直排輪溜冰場。
非假日時人顯得很少,有些三三兩兩的朋友,有些是獨自一人溜冰。
我站在角落,看著他們的花式動作,圓滑而順暢,雖然沒有翅膀,感覺卻像飛鳥一樣自由。
是不是我在尋找的也是自由?或者是喘口氣的機會?
雨下了。
毫無預警,路人奔竄到騎樓下,原本在溜直排輪的人群開始慌忙地收拾東西,跑到最近的避雨地。
就淋一下雨吧!淋去我一身的憂愁。
大雨中,我發現還是有一個男孩繼續滑著直排輪,在一個轉身後,跌倒。
他喘息,雙手在地板上撐起。
也許是感受到視線的投射吧!他看向我,我們的眼神有了交會。
深遂而憂鬱的瞳孔,就這樣凝視著我。
我像是做錯事一樣,滿臉通紅,別過頭,但仍然站在原地,廣場一隅。
他脫下直排輪鞋,光著腳往出口走,經過我的身旁,離開。
不過就只是個陌生人而已,我想。
昏黃的燈光映著纖細的雨絲,還伴隨著拉長的影子。
人去樓空,我也該隨波逐流。
「不躲雨嗎?」一個陌生的男聲在我右後方響起。是剛剛那個男孩,牽著一台老舊的腳踏車。
「嗯,我只是想淋淋雨而已。」說完我低著頭,沒打算迎向他的眼神。
我們就這樣一直走啊走,以很緩慢的腳步,在彷彿沒有終點的人行道上。
「有心事?」他再度開口。
我開始端詳這個人。比我高了一個頭,膚色黝黑,削得短短的頭髮被雨水淋濕而一根根站立,有點像刺蝟。
穿著白色的印花T恤和Levis的牛仔褲,身材因淋濕的外衣服貼,唔,其實還不錯。
「其實也還好,只是讀書讀得有點煩,不知道生命的意義在哪裏。」感覺有點奇怪。
平時鮮少與人交心的我,卻在跟一個陌生人傾吐心事?好詭異!
「讀書噢!不是我在自豪,我高中讀得不怎麼好,指考完為了要上大學隨便填了所私校,讀到大二就中輟了,我跟我媽說我覺得我不適合唸書,她二話不說就帶我到學校辦手續。我女朋友就跟我很不一樣,她認為知識才是她的財富,所以她出國進修了。如果是我也會覺得讀書沒意義,但生命的意義我想不會是讀書噢。」他搔搔頭,若有所思地說著。
「那什麼才是生命的意義?」我問。
「你看過《海邊的卡夫卡》嗎?」哪裡來的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啊?」
「那本書很不錯喔!村上村樹寫的。我絕對不是要推薦你買還是什麼的,我的工作也不是書商,只是覺得那本書可以給你答案而已。」他說完露出釋懷的微笑,深邃的眼睛少了剛才的那份憂鬱。
我回了他一個微笑。
我們繼續走著,偶爾出現一兩句話,卻結束的恰到好處。
到了車站前的十字路口,我們在廣場上停下腳步。
「我該走了。」他說。
「還有可能再見到你嗎?」
「等你看完書的那天吧。」摸摸我的頭,他轉身。
「等我看完會跟你說什麼是生命的意義。」我輕聲說著,他擺擺手,我想他聽到了。
於是隔天我衝到附近的誠品買了《海邊的卡夫卡》,著魔似的狂讀。
那是部分成上下兩本的書,下部的封面寫著些話。
「可是我還不知道人活著的意義。」我說
「看畫啊。」他說。「聽風的聲音。」
書裡的隱喻直到現在對我來說還是很艱澀,
但是我會記得,在那一個下雨的晚上,有個男孩教了我生命的意義。
- Apr 04 Fri 2008 22:47
卡夫卡的愛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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